刚果法院的这项死刑判决可能引发战争
刚果民主共和国高等军事法院对前总统约瑟夫·卡比拉的判决，既可视作迈向问责的积极一步，也可被视为破坏稳定的政治举动（刚果民主共和国前总统约瑟夫·卡比拉）
刚果民主共和国刚刚经历了一场政治与司法地震。9月30日，该国高等军事法院作出史无前例的判决：前总统约瑟夫·卡比拉（亦名伊波利特·卡纳姆贝）被缺席判处死刑，并责令向刚果国家支付高达300亿美元赔偿金。其全部资产遭没收，还须向北基伍省、布卡武市及伊西罗镇各支付20亿美元——这些地区在其执政期间饱受冲突摧残。
法院认定卡比拉犯有战争罪、叛国罪、危害人类罪及大规模挪用公款罪。判决还指出他非法隐瞒卢旺达国籍以获取总统职位——这一违反刚果宪法的行为长期引发其政治对手的质疑。卡比拉未出庭辩护，其下落至今不明。
这一里程碑式判决得以实现，源于今年早些时候其议会豁免权被撤销。作为终身参议员，卡比拉仍在军事法院面临120余项指控，包括更多战争罪、金融犯罪及全国范围内的其他违法行为。这场法律博弈远未终结。
然而庄严判决背后激荡着激烈争议：这究竟是刚果民主共和国司法实践的历史性进步，还是为削弱一位具有影响力的前总统的政治操作？
自2019年卸任以来，卡比拉持续发挥影响力，尤其在东部地区。现任总统费利克斯·齐塞克迪政府指控他通过更广泛的“刚果河流联盟”继续支持“3·23运动”等武装团体——该联盟被指破坏地区稳定。检方声称掌握卡比拉与这些武装联系的证据，但缺乏公开透明度的事实令人生疑。
二十余年来，刚果东部始终是非洲最动荡致命的地区之一。众多本土及外国武装团体为争夺黄金、钶钽铁矿石和钴等全球经济命脉资源而混战。
尽管冲突规模已造成数百万受害者，国际社会对此仍知之甚少，使其被称为“被遗忘的种族灭绝”。成因错综复杂：族群对立、国家机器薄弱、腐败横行以及掠夺刚果自然财富的外部干涉。
约瑟夫·卡比拉于2001年至2019年执政，在其父遇刺后接任。这位一度被视为试图稳定战乱国家的年轻低调的领导人，后期日益因腐败及涉嫌合谋掠夺国家资源而遭受批评。
在非洲视角下，卡比拉仍是复杂矛盾体：有人肯定他阻止了国家彻底崩溃，另一些人则视其为未能保护民众与构建强健国家的治理失败象征。其名字始终与刚果东部民众的苦难及国家制度脆弱性紧密相连。
支持者主张卡比拉实为政治迫害的靶心，司法程序被用作削弱其势力、巩固东部权力的工具。前总统本人通过律师团队谴责审判系预设结局，意图转移当前治理失败与持续动荡的焦点。
批评者则视判决为追责的关键突破。多年来豁免权庇护着刚果精英阶层，此次裁决标志着最高掌权者亦须承担责任。
判决出炉之际，安全局势本已岌岌可危。2025年初以来，刚果政府军与“3·23运动/刚果河流联盟”激战已致数千人死亡，数百万人流离失所。人权观察等组织报告称叛乱控制区普遍存在法外处决、强迫失踪、性暴力及镇压记者活动人士的暴行。
2025年7月多哈达成的脆弱停火协议前景未卜。卡比拉定罪可能加剧紧张——若其支持者深感威胁，或将走向激进，强化叛乱团体势力，令稳定进程更趋复杂。
与此同时，平民持续承受最沉重代价。道路封锁、市场瘫痪、医疗资源匮乏、社区心理创伤弥漫。尽管法院判决经济赔偿，却无力缓解迫在眉睫的人道危机。
判决涉及的巨额资金同样引发质疑。300亿美元赔偿金——相当于刚果年度GDP近半——实际执行面临挑战：国家如何追回如此巨款？国际社会将如何解读此举？若被视为不切实际或政治操弄，可能削弱对刚果制度的信心。
外交层面，鉴于卢旺达被指支持“3·23运动”，两国紧张或再升级。西方与非洲观察家正密切关注：随着事态发展，该判决既可能被视为迈向问责的积极举措，亦可能被视作破坏稳定的政治行动。外交官强调，刚果未来数月执行判决与管理政治余波的能力至关重要。
但许多非洲人谴责此举系选择性司法。他们指出，在控罪卡比拉涉嫌与“3·23运动”等武装勾结的同时，现任政府却持续与这些团体谈判，甚至通过卡塔尔和美国等国际中间人周旋。于观察家而言，这揭示了司法的虚伪性——看似针对前国家元首，却对其他同等参与者网开一面。
这项判决将被历史铭记，但无法独力化解国家危机。真正的进步需要全面问责：拓展至卡比拉之外的调查、对受害者的赔偿、建立真相与和解机制、强化国家权威。若缺乏这些支撑，判决或沦为象征性的空洞胜利，使刚果继续深陷暴力循环。
（作者：埃贡奇·贝汉津，国际非洲黑人防卫联盟创始主席、泛非兄弟会发言人、政治分析师及泛非活动家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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